感念母亲——卖树
树,和庄稼一样,都是农民的命脉。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对于农民来说,如果树还没有长大,农民是不会卖掉的。
可是,那个秋天,母亲把刚刚大拇指粗的树苗给卖掉了——
1
那时,我在县城上高中,我一个月回家一次,周六回家,周天下午就要返校。
每个周天早晨,母亲都会准备好50块钱放在八仙桌上,那是我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
可是这个早晨,母亲没有准备50块钱,吃饭时,定了定,随后轻轻问了问:“顺儿,上个月剩下钱了吗?”
“嗯,剩了几块钱。”我小声说。
“哦......”母亲扫视了下饭菜,又出神地看看窗外。
母亲寻思了一会儿,“老滴(母亲喊我爸),把拖拉机打着,咱俩赶集卖树去......”
“树那么丢丢儿(小),谁要啊......”父亲添了一句话。
“有,肿么(怎么)没人要呢,有人开价儿咱就卖......”母亲提高了嗓门。
父亲没有再说啥,去摇拖拉机。
“突突突......”父亲开着拖拉机,一大早,载着母亲,就这样去隔壁村赶集了。
2
我五味杂陈地吃着早饭。
一边吃饭,一边想起了家里的几亩杨树苗。
树苗不大,一是我们不懂怎么去管理,二是杨树苗需要很多水,把地浇透需要好大一笔水费。家里日子很是紧巴,父母咬咬牙便不浇了。
所以,树苗长势并不喜人。
一个上午,我洗完锅碗瓢盆,就在家里徘徊不定,坐立不安。
看看书,看不进去;看看电视,电视里的节目一点都看不进去......索性走出房子,走到院落,看看天。
天蓝蓝的,是难得的好天气,可是我却无暇欣赏。
爸妈能卖掉小树吗?看看集市方向的那片天,半晌,我折回屋里,开始收拾书包。
......
东西不多,我却收拾了很久,仿佛用得到,又仿佛用不上。
看看闹钟,中午了,母亲还没回来。
看来是没有卖掉,一种与年龄并不相称的荒凉掠过心头。
打起精神,我把兜底的零钱都拿出来,数了数,3块6毛钱,这是上个月剩下的所有的生活费。
从咸菜坛子里取出一块腌萝卜,一点一点切成丝,放在锅里炒熟,可以撑半个月来下饭。
母亲平时都这么炒,普通的腌菜炒出满口好滋味。
......
把炒咸菜装包里,眼看日头一点一点往西,母亲还没有回来,心中的焦急与迷茫一点点累积起来。
3
“轰隆”,家里大门开了。
是母亲急匆匆穿过院落。
“顺儿,”母亲喊着我的乳名,快步走进屋里,我赶紧走出卧室去迎。
神秘秘地,母亲沧桑的脸绽开了花,“你猜卖了多少钱”,还没等我猜,母亲用拉长音的家乡话补充道,“卖了50......”
然后,母亲从口袋里把攥的皱皱巴巴的一张人民币慢慢展开,捧在手心里,就像捧着一朵花,颤颤地捧到我面前。
母亲喜形于色地对我讲:“在集市上,来来回回卖树的都不少,中午他们都回去了,你爸爸说没有买树的了,我让他再等等看看,正好,集市那一头儿就过来俩买树的人儿......”
“咱家的树人家怎么看上的呢?”我疑惑地问问。
“人家没看上拖拉机上的树,然后想走,我给他说咱地里有的是,自个儿挑,再送他几棵苗子......”母亲如释重负地絮絮叨叨。
“然后人家就给咱钱啦?”
“没,我给人家说,能先把钱给俺吗,俺儿上高中,快出门了要,给他做生活费......你出了门,俺还得往地里去,看人家选树苗去......”母亲看看闹钟,帮我把书包放到背上,陪我推出自行车。
4
鼻子一酸,我背过身去,把钱放到贴身的位置,上面还有母亲手心的余温。向母亲挥挥手,就出发了。
去县城中学的路,有30多公里,我骑车一脚一脚地去丈量。
没有觉得累,觉得苦,我在心里对自己讲,母亲是陪我一起的,然后脚下就有了力量。
倔强、勤苦......母亲就是这样的一位平凡的妇女,用她的一言一行为我上了最动人的一课。
作者简介:顺哥,中学语文老师,青少年写作教练,心理咨询师,家庭教育指导师。
主张:陪伴比说教更重要,教育不局限在室内,感受重于内容,通过写作提升青少年自信力和表达力、内部驱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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