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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风情万千》连载

内容简介

训练有素的佳丽陆虹现身商务会所,与“贵人”祝文雄邂逅相爱。幕后老板高腾飞石湾罹难,两年后却以侨民身份复活,令陆虹为其效力。陆虹和权贵情人该如何应对?仕途不顺的江亚伟为多年前冤死母亲报仇,对手却抛来“糖衣炮弹”。良知能否战胜利诱?

美女、商人、警察、公务员、大学生……走马灯般登场,演绎欲望、阴谋、挣扎、奋斗。天生尤物的传奇命运,失意者的曲折复仇,房产商的原罪与忏悔,大学生就业的坎坷路,构成五光十色的当代都市画卷。

一 、心乱了

略带腥味的海风驱散黑夜魅影,城市渐次醒来。花团锦簇的海滨公园里,人们正各显身手晨练;随山势起伏的街巷,衣裙飘曳,车笛悠扬,涌动着上班族的潮水;登高远眺,鳞次栉比米色、绛红、云青……诸多色彩的建筑物映掩在绿荫丛中。初夏时节的登海市,在金色晨曦地妆扮下美轮美奂,如诗如画。若不是市委二宿舍10号楼上传出江亚伟怒气冲冲的抱怨,简直是当代中国人和谐幸福生活的绝妙写照了:

“姐夫找美女填房那是人家的自由,你凭嘛打上门去干涉?!只图一时口舌畅快,害得我无法进步。蠢娘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别姐夫姐夫的,那是我亲姐的老公。这几年你腆着脸跟我沾了多少光,别心里没数。莫非还想沾一辈子?”赵秋霞不紧不慢地数落老公。“不就是个破副部长吗?你水平太差,人家不提拔你,关我屁事!”

“大姐虽说不在了,咱跟姐夫的关系还是铁板一块。都是你胡搅蛮缠,坏了我的好事!”

“我就是不喜欢那个骚狐狸精,我怕小娟摊上那种后妈吃亏!”赵秋霞说着,想起外甥女祝小娟眼泪汪汪的可怜相,鼻子一酸,连声音都带出哭腔了。

女人大都是这样,看外表气势汹汹张牙舞爪,骨子里还是虚软,还是水。

见老婆示弱,江亚伟也暂且休战。从茶几上抄起烟点燃。团团烟雾中,由于气愤而亢奋的神经开始萎顿,垂着头陷入沉思。

江亚伟前些年从部队转业,委屈在广电局下属单位里打混,一直是个科级干部。几年后老婆的姐夫祝文雄升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后,他才随之改变命运,调任市委宣传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办公室”任副主任。因兼任“社精办”主任的齐副部长身体欠佳,时常住院,因此江亚伟成了“社精办”实际上的掌门人。岁月如梭,一晃快五年了,他把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全市像模像样的单位,甚至连市监狱劳改工厂里都有“社精办”颁发的锦旗。其先进经验还被介绍到省里,受到有关部门的表彰。亲情外加感恩,他和老婆没少往祝家跑。一进门,姐妹俩自有说不完的话,他与连襟姐夫也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关系越来越铁。元旦时祝文雄还向他透露,齐副部长四月底就到点下课了,届时组织部会在市直机关科级以上干部中搞竞争上岗。见江亚伟跃跃欲试,说凭你的“政绩”,问题不大;当然这年头仅有政绩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朝里有人”;必要时我自会帮你!满怀希望的江亚伟搂了个热罐子,打算温暖一冬天的。没想到的是,天有不测风雨,春节前夕姐姐突发心脏病去世,维系两家关系的基础訇然倒塌。而那个叫陆虹的美貌非凡的年轻女人,在祝副市长丧妻仅三个月就飘然而至,很快把为摆脱悲痛、夙兴夜寐的鳏夫拿下。出于对死去姐姐的感情,外加外甥女爱母心切的撺掇,赵秋霞一时冲动,登门对姐夫兴师问罪:“也忒绝情了吧!我姐坟草未青,你就有了新欢!你是人,还是骚狐子?”祝文雄恼怒地摔了茶杯,赵秋霞才掉头而去。两家关系顿时降到冰点。恰恰这时,竞选宣传部副部长大戏拉开序幕。江亚伟硬着头皮去找祝文雄,代老婆认错,请其关照。祝文雄让他放心,说自己不会小肚鸡肠。事实上可能也帮了江亚伟,否则他也不会进入备选名单。但今早一个电话,让江亚伟彻底失望:组织部的一个朋友偷偷告诉他,宣传部副部长人选已拟定,并经市委常委会通过,今天上午就要公示;不是他江亚伟,而是“外宣办”主任刘峰。

赵秋霞见老公闷头不语,也就趁机更衣上班去了。今天她任职的幼儿园要排节目,准备参加“创建联合国适合人类居住城市”的活动会演,这可是件大事。她是个事业型的女人,性格上争强好胜。老公当不上副部长,赵秋霞也暗中憋气,甚至稍稍有点儿后悔,不该得罪权贵姐夫。当然打死她也不会主动认错。在家里她是“领导”,不想破这个规矩。

防盗门低闷地响了一声。江亚伟回过神来,才发觉老婆溜了。烟头燃尽,长长的灰烬弯曲着掉到地板上,他心里也软塌塌的,灰暗无比。按说,他也应该换上西装,开上他的福美来轿车去上班,但他不知道如何迎接单位里那一道道复杂的目光。本来这几天就有同事开玩笑称他江部长的;文艺科新考录的美女大学生宋珊珊原先对他带理不搭的,昨天电梯上竟主动跟他打招呼,眼里还增添了动人的娇媚。赵秋霞,扫帚星儿,害死我了!他的心又痛起来,想发火却又没了对手。蓦地瞧见儿子江大鹏的房门紧闭,才想起这小子还在大睡。

他过去踹房门:

“几点了,怎么还不起床!”

儿子已上大四,在省艺术学院登海分校读文化管理专业。艺术学院有美术、音乐、播音主持,都是正儿八经的专业。只有这个所谓文化管理是装了沙子的炮弹,对用人单位毫无杀伤力。勉强往中文或新闻专业上靠拢,也还像二婚带来的孩子。春节后由他出面,在市报社找了个实习机会。可这小子,只热乎了不到半个月,就开始三天打渔,两天晒网,高兴了去报社转一圈;不高兴就蒙头大睡。睡足了跑出去玩,疯到半夜才回家。

门里没动静。江亚伟又飞起两脚。踢门时甚至想象这是老婆的屁股,或者姐夫的肚皮,好不解气!突听到一声怒吼:

“老东西,发什么神经!”

“开门,我有话跟你说!”江亚伟决意好好跟儿子谈谈,不能再让他混天撩日了。

门唿地开了,带了一阵强风。江大鹏穿着一身运动短衫裤出现在门口。他身高一米八二,又高又胖,两只毛茸茸的大眼怨恨地瞪过来。江亚伟不由地后退了半步:

“你怎么不去报社?”

“没用!主任早就说了,报社现在不缺人。就是缺人也不招我们这类学校的毕业生。人家要的是北大清华淅大名校学生!”

江亚伟吞了一口气,招手:“来,来,来,哥们坐下,咱们聊聊。”带头坐到沙发上。往常爷俩交流时,他说过要与儿子“平等对话”。儿子让他拿出措施来,互称哥们便是平等标志之一。

“跟你有什么好聊的?大清早就冲我妈吼。什么‘社精办’主任,一点精神文明没有!”

“你知道我干么朝你妈发火?他耽搁了我——耽搁了咱们全家的美好前程……”

“你是说,因为老妈朝姨父发火,影响到你升不成副部长了?”看来这小子偷听到父母吵架内容了。

“除非有奇迹发生,譬如UFO飞来把那被公示的家伙劫持到外星球……”

“你真的一点儿戏没有了?”

“我在做最后的努力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江亚伟不想让儿子太失望,硬着头皮撒谎。内心还拿苏格拉底的话当借口,以为自己撒的是善意谎言。

“真的假的,你怎么努力?”儿子刨根问底。

“行了,大人的事你少操心吧!”江亚伟转移谈话重心。“你马上毕业了,哥们。打算怎么办?考研?你那学习成绩也不指望。那你想过没有,下一步……”

“你给我找工作啊!报社不行,别的单位也可以。我不要太累的,工资不能少于四千!”

“做梦吧,小子。你以为我是市委书记?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哪家单位睬我?再说,这什么年头了,哪儿也没有铁饭碗了。你得自己找饭吃!”

江大鹏没再接话。沉默片刻,听到什么动静,返身回了他房间。果然,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着。拿起来看,有条短信,是女朋友曾瑶发来的。他立即穿衣、洗漱,准备出门。

“你这是去哪儿啊?”江亚伟冲了杯咖啡,坐在餐桌前慢慢喝,见儿子穿鞋,发问。他有意没往咖啡里加糖,觉得那森森的苦味颇契合此刻的心境。

江大鹏登上旅游鞋走过来,大手一张:“Money!”

“啥?”

“钱!”

“又要钱!”江亚伟吸口冷气。“多少?”

“三千!”

“干嘛用?”

“你不叫我找工作吗?买西装领带皮鞋,做简历……三千也不一定够呢!”

江亚伟再咽一口气,觉得胸口在膨胀,像困在无窗的地下室,有缺氧的感觉了。“三千?我一个月才挣三千露头,加上你妈的两千六,要赡养老人,供你上学,还要养车,交电费水费煤气费电话费,还有人情应酬来往!”

“不给是吧?”

“我没钱。咱家的财权在你妈手里,你又不是不清楚。”

“妈不在家,我就向你要。快点,同学还在外边等着我呢!”

正说着,座机响了。江亚伟起初以来是单位打来的,便想着是否说感冒了,请个病假?一瞧来电显示,是老婆打来的,就抄起话筒,冷淡道:“啥事?”

“老公,不生气了吧?”赵秋霞赔小心地问。听江亚伟有气无力地哼一声,接道:“有件事跟你商量:李园长嫁闺女,人家都随份子送礼金,最少的三百,多的有一两千的。咱送多少好?”

“三千!”江亚伟没好气地说。

“什么?”赵秋霞吓了一跳。

“大鹏,过来跟你妈说!”江亚伟把话筒塞到儿子手里。他已打算去上班了,把难题踢给了老婆。至于副部长落选的事,他想早晚也要去面对,不如今天就厚着脸皮顶住吧!


江亚伟开车上路,心里还是乱糟糟的。车是去年买的,八万多块钱。本来不需要买车,出门不远就是35路公交站,正好路过市委,九站路。如果不塞车,半小时四十分钟的也就到了。问题是部里不少同事,甚至自己的手下,都买了车,上下班方便得很。尤其是刮风下雨天,下公交车后狼狈不堪地打着伞往市委大院跑,而人家小车鱼贯而入,不小心还把泥水甩到自己裤角上,感觉特别不好。他跟老婆商量了多次,终于获得批准,从有限的积蓄中割出八万元,交给了海马4S店。他没想到的是,买马难,养马更难:每年的保险将近三千;路桥费可以省,因他很少出远门,停车费洗车费一定要付的;更可气的是93号汽油钱,吃了兴奋剂似地一路飚升,眼下每升是六块五毛九。

部里有三辆公车,一辆是部长的专车,另外两辆说是各单位有事都可以使用,其实多是两个副部长在用——上下班接送,开会,出差,晚上赴宴,串亲访友,闲不住。“假如我当了副部长,我这私家车就不用开了,一年可以省多少钱啊!”江亚伟想着,不免有些走神,路口红灯亮了,他还是穿了过去,差点儿与一辆面包车顶牛。他吓出一身冷汗,急打方向盘避让。瞅见一个交警向他招手,只好靠路边停下。

交警过来敬个礼。他落下车窗,交出驾驶证行车证。交警看了:

“江先生,您闯红灯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工作上的事。”

“开车时请集中精力。”

“下次一定,下次……”

交警已经在写罚单了:“没有下次。人们常说: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

“等等,我是市委宣传部的……”

“对不起,江先生。监控摄像头已经拍下了,我不敢不开罚单。”

江亚伟不再说话,觉得脸有点儿微红。他木然接过罚单,还好,上面写的是一百元,交警已经照顾他了。他重新启动车,把油门加到最大,车飞奔起来。他一路上狂按喇叭,福美来从来没有这样疯狂过,他觉得胸中压抑的东西正在痛快地释放。正当他风驰电掣欲罢不能时,一个在路右侧慢慢骑电动车的女人突然加速,斜着拐向马路左侧的工商银行。他怵然一惊,急踩制动,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2024-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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