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 | 公路旅行时，Stephen Shore就是那个在熟悉的泡沫中探索的人 Ⅱ
Eighth Street and Market Street, San Francisco, California
September 4, 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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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phen Shore
b.1947 美国纽约
前言
Stephen Shore的「Uncommon Places」无疑是一部经典之作。值得注意的是，尽管这一系列作品不停地被重新印刷与展出，包含2004年的再版版本与2014年的扩充版本，但Shore所拍摄的作品仍没有被完整地整理出来。
在过去的五年里，Stephen Shore重新扫描了1973至1981年间所拍摄的数百张底片，这些作品大多数从未公开发表过。美国出版社Aperture邀请了15位不同艺术领域的知名人士共同编辑挑选，完成「Stephen Shore: Selected Works, 1973–1981」1这一书。他们各自从Stephen Shore的「Uncommon Places」档案中挑选了近10张作品，并针对这些作品提出独特的、揭示性评论。解释了为什么这部分作品仍然令人震惊，以及作品是如何影响新一代摄影作品与媒介。同时，对Shore独特的美国视野提出了新的见解。
本期介绍摄影师An-My Lê2、摄影师Takashi Homma3、作家Michael Lesy4、策展人Britt Salvesen5，他们针对所挑选的作品提出的见解与观点。本期为第二篇，在接下来的两期影像，会继续为大家介绍Stephen Shore那些未曾公开发表过的作品。
第一篇
影像 | Stephen Shore 未曾公开发表的作品 I
文 / An-My Lê
Ginger Shore, Flagler Street, Miami, Florida
November 12, 1977
我一直迷恋于Stephen Shore在1977年拍摄Ginger Shore的一张照片。那时他们仍在约会，这张照片被发表于Uncommon Places的两个版本中。在Shore的拍摄旅程中，Ginger曾陪伴着他，一个肩上提着装满底片夹的包。照片中，她并没有在看镜头，而是在看着我们。她很漂亮，散发着一种睿智、清新、明亮的感觉。她的力量和自信显而易见。Shore并没有将Ginger作为他传统意义上的缪斯，这一点促使我非常仔细的观察Shore照片中的女性并且去探索他作品中少为人知的一面。
Berkeley Johnson with Nathaniel, Amarillo, Texas
August 17, 1973
Ester Anthony and friend, North Third Street, Easton, Pennsylvania
June 19, 1974
Speaker at scout meeting, botanic garden, Fort Worth, Texas
June 14, 1976
Mr. and Mrs. Linwood, Blue Hill, Maine
July 25, 1974
在这个领域中，女性与世界密不可分。她们是脆弱的母亲，坚韧地保护自己的后代；她们是忠诚平等的伴侣，值得拥有至少一次银婚纪念日。她们是神秘的生物，有着复杂的心理，暗示着丰富的个人历史；她们是最好的女性朋友，是恋人。尽管她们有着坚定的信念去做好的事情，但在演讲时仍会有些生怯，犹豫不决。
Holland’s Woman’s World, Harrison Avenue, Panama City, Florida
February 4, 1976
Miami, Florida
November 12, 1977
Anthony Enterprise, Market Street, San Francisco, California
August 5, 1973
Josephine Trigg, Saint Louis, Missouri
May 11, 1974
Miami, Florida
November 12, 1977
1973年到1981年间，Ginger Shore的照片持续不断地出现在我们眼前。她的出现，以及十字路口，汽车和高速公路都是Shore摄影中标志性的意象，代表了他整个摄影生涯中一条连贯而富有表现力的主线。一次又一次的，他更想让Ginger做她自己。这种热切也凸显了Shore在拍摄其他女性，朋友，熟悉的人，和陌生人时所运用的方法。在Stephen Shore 的世界里，女性是被颂扬的，她们是独立而坚强的个体。
文 / Takashi Homma
Flagler Street, Miami, Florida
November 12, 1977
起初，我通过观察拍摄窗户来开始我的照片选择。最近一段时间，我对窗户的主题非常感兴趣，并且一直在我的创作过程中探索这一主题，就像Shore和Friedlander一样，我发现自己拍摄了很多橱窗的照片。
Pleasant Street and North Main Street, Concord, New Hampshire
July 16, 1974
Jone’s House, Fourth Street, Tucson, Arizona
December 15, 1976
East Fifth Street and Main Street, Fort Worth, Texas
June 17, 1976
当我开始思考为什么橱窗展示会如此吸引摄影师们时，Shore其他类型的照片浮现在我眼前，勾起了我的注意力：那些大画幅相机拍摄的照片仿佛是用傻瓜相机拍的一样；人们在十字路口来来去去的快照；使用闪光灯仔细拍摄的室内场景，以及其他的人物肖像。无论有意或偶然，Shore这些照片中的拍摄对象都会跑到画面的边缘——一个稍微偏离完美构图的镜头（尽管，上述所说的情况是否真的存在还有待讨论）。
Market Street and North Main Street, Concord, New Hampshire
July 16, 1974
Kingman, Arizona
July 2, 1975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这些照片并没有被选入他的摄影集「Uncommon Places」。然而，我最终却被这些照片深深吸引着。尤其在这些照片细微的尴尬感中，我能感受到一种强大的诱惑力。
在日本的传统艺术中，人们会说：“如果一个物件完成的太圆满，看起来却并不好看。”一些类型的爵士乐也是如此。我想如果从这个角度来选择Shore的照片，这也许会变成一本完全不同的摄影书。
Flagler Street, Miami, Florida
November 12, 1977
文 / Michael Lesy
汽车与司机 / Car and Driver 1973-1974
Main Street, Blue Hill, Maine
July 26, 1974
在以前，很多事件的第一次都是在电视和电影中被见证的。
每个人都在观看：
尼克松总统被逮捕并卸任。水门事件的听证会及尼克松乘坐直升机离开白宫时的场景经由三家媒体的现场直播。
每个人都在观看：
共生解放军 （SLA）绑架了出版社继承人Patty Hearst并利用她抢劫银行。银行的闭路摄像证明了她所做的一切。广播电视播放了她抢劫银行时的图片。
每个人都在观看：
警察将六名SLA成员围困在洛杉矶中南部的一个房子里，然后将整个房子烧毁。当地CBS电视台刚刚购置第一台mini摄像机。新闻摄制组拿到了摄像机并去往洛杉矶中南部拍摄。紧接着，CBS电视台在全国播放了这条新闻。
每个人都在观看：
美国印第安运动（AIM）的武装人员占领了南达科塔州Wounded Knee的镇子。AIM以此举抗议1890年发生在这里的大屠杀：美国第七骑兵团的士兵用哈奇开斯机枪射杀了150名正聚集在当地举行宗教仪式的印第安苏族（Oglala Sioux）的印第安人。（这个仪式被称为鬼舞）武装的联邦特工将镇子包围住。AIM所占领的地方完全被围困住。
一个月之后，马龙白兰度（Marlon Brando）拒绝接受奥斯卡奖，这个奖项是颁给他在电影 <教父>（Godfather）中的表演。他此举是为了抗议好莱坞背叛印第安人的做法。演员Sacheen Littlefeather 装扮成了印第安Apache族的公主代白兰度发表了演讲。NBC电视台现场直播了颁奖典礼。
每个人都在观看：
当年，<驱魔人> （The Exorcist）的首映礼刚好赶上圣诞节。四个月后，好莱坞史上最具政治悬疑色彩的电影---<对话> （The Conversation），由影星Gene Hackman出演---并在复活节的前一周上映。
也是在这些年间，Shore开始了他第一次横穿美国的摄影之旅。
Second Street, Ashland, Wisconsin
July 10, 1973
Anderson Heating Company, Second Street, Ashland, Wisconsin
July 9, 1973
“公路旅行时，我是在我的汽车，那个熟悉的泡沫中探索的人。”（Stephen Shore， “The Road Trip,” n.d.）
Shore租了一辆普利茅斯（Plymouth）或者（也许）是道奇（Dodge）。除非你是当地的警察或者工作十年的汽车公司领班，否则你很难将这两种车区分开。因为克莱斯勒（Chrysler）从他们的车中消减下同样的钢板并加装了不同的车头和车尾。Shore在他第一次，也或许是第二次的公路旅行中驾驶着一辆牛油果绿的车。那个年代，全美都在使用这个颜色---冰箱的颜色，电灯，粗毛地毯，客厅窗帘，装饰灯，厨房吧台，以及浴室的瓷砖。
他选择了有一个巨大箱子的四门车。这个选择非常完美，因为任何开这个车的人在很显眼的位置躲起来，简直就是人藏在人群中，车藏在车群中。当然这个选择再普通不过了，除非如迪伦（Dylan）所说: “如果想要看到我的思想， 他们也许要把我的头放上断头台。”
Carol Sobieski, Amarillo, Texas
August 17, 1973
Robert Frank也试过同样的事情。他曾经买过一台完美的战后二手车，这在当时人手一辆，但是他的口音把他暴露了。在阿肯萨斯州（Arkansas），当地警察把他当作是共产主义者，要在南部当地黑人中制造麻烦的外来煽动者。他们把Frank关进监狱了要给他点教训。
在Frank之前，公路旅行中还有James Agee和Walker Evans两人的组合。Agee称他们两人是“密谋者组合”; 他把自己称为 “以记者身份旅行的间谍”; 而Evans把自己称作“以摄影师身份旅行的反间谍” 。
Agee是一个甜言蜜语，充满负罪感的南方人，即便他总是在路上越野，企图模仿他死去的父亲。Evans就没有这么友好了。“我拍摄时到底想要什么？” Evans曾经在一封标有他身份为摄影师的信中问道。这是个反问句。他回答道： “我想要的是汽车和与汽车有关的景观。是城市街边的氛围，街道上的气味，令人讨厌的东西…还有电影，人们娱乐消遣时所读，所吃，所看时留下的任何证据…”
Fred Cantrell, Jr. and the Cantrell Family, Nitro, West Virginia
April 30, 1974
Winnipeg, Manitoba
August 16, 1974
Iron Mountain Iron Mine, Vulcan, Michigan
July 9, 1973
Shore拍摄的是那些废墟、残骸以及二十年代发明出来的、Evans拍摄时也有留意过的汽车排列在一起的景观。废弃的街道，空旷的十字路口，郊外的禁区，夫妻经营的汽车旅店，千篇一律的汽车旅馆连锁店---加上那些糟糕的食物，餐具垫上放置的早中晚餐---都是Shore最喜欢拍摄的对象。他更像是社会景观中的考古学家。
在Evans生命的尾声，他自称为抒情纪实摄影师。相比之下，Shore是一个关注几何构图的摄影师。Evans作为摄影师，以一种平静，专注及巧妙的方式理解并进入空间中，但是Shore是被空间所深深的吸引着。那些使他着迷的街道，建筑，停车场和车也许不过像是放在桌子上面口袋里的零钱。当Shore在观察他们时，他看到了空间内的物体排成了一行，并且与此同时，他的心脏砰砰跳动。每当Shore在拍摄时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时，整个世界就变成了一盘3D的象棋棋盘---而他将一切掌握其中，就像一个象棋大师。
Center Street, Kanab, Utah
August 9, 1973
Badlands National Monument, South Dakota
July 14, 1973
在我选择的照片中反复出现的绿色汽车，其实都是Shore的那辆车。有时，这台车在照片中的作用就像是希区库克电影中隐藏的客串角色一样——这是一种隐秘的自拍，一个导演在他所有电影中留下泄露了秘密的东西，一种他自己知道并留待观众去发现的秘密。其他情况下，这台车是摄影师营造出的影子并被留在画面中，为了提醒观者他们所看到的图像是摄影师有意为之的。
然而，有一张图片是例外：
在这张照片中，一辆绿色汽车停在一个写着“Walker, Evans Printing, Lithography, Engraving” 的公司对面的街边，这辆车并不属于Shore。不过，这是个很好的玩笑。
East Bay Street, Charleston, South Carolina
August 4, 1975
文／Britt Salvesen
Miami，Florida
July 28, 1975
2006年8月，我采访了Stephen Shore。当时我正在研究“New Topographics”，我采访的内容主要关注1974年Shore在公路旅行中拍摄的8×10英寸的底片。我并不是第一个向Shore询问这一如今已成为典范作品的人，但Shore仍耐心地回答了我有关他从手持相机到大画幅相机过渡的问题。他谈到了Walker Evans、Robert Smithson，以及Ed Ruscha对他的影响。同时，他清楚地表达出什么构成了“建筑兴趣” (architectural interest)这个概念，即建筑环境的特征代表一种文化，而不是精神理想或愿望。
Highway 1 and Highway 10, Brandon, Manitoba
August 16, 1974
这让我能理性地理解这些照片，但我想知道这位纽约人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探索这个国家是什么感觉。我问Shore是否还记得，在漫长的旅途中、在汽车旅馆里度过的漫漫长夜里，他正在读什么样的书，听什么样的歌曲。我以为会是像Steppenwolf和Robert Pirsig。相反，Shore告诉我，他听巴赫的音乐，读奥地利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家Eugen von Böhm-Bawerk 与 Ludwig von Mises的书。我受到了惊吓，但也许我不应该感到惊讶。在“滞胀” （stagflation）的十年里，Shore的所有智慧都(或者应该)关注经济理论。
Clarendon, Texas
July 4, 1978
虽然我在写关于New Topographics的文章时没有遵循这条探究路线，但现在我意识到，这对于「Uncommon Places」系列作品而言是一个有意义的潜在框架。奥地利学派(在20世纪初合并)处理价值与价格问题时，将其本质归结为一点，并抛弃其后来与自由主义政治的联系。“价值不能像锤子一样锻造，也不能像床单一样编织”， Böhm-Bawerk于Capital and Interest(1889)中写道。“生产所能做的无非是创造商品，希望根据预期的供求关系来获得价值。这可以与漂白者的作用相比较。就像漂白者将亚麻放在阳光下一样，生产也把它的活动放在期望获得价值的地方。但是，生产创造的价值并不比漂白者创造的阳光多”。根据奥地利学派的观点，个人消费者——他们的选择决定了产品是否有价值——应该成为经济分析的单位。相比之下，凯恩斯主义的经济分析则是基于逻辑或数学模型。
Terrace Bay, Ontario
August 14,1974
对于任何一位面对变幻莫测的艺术市场的艺术家来说，奥地利学派对商品和服务的主观价值的解释听起来真实可靠。更具体地说，Shore可能已经为他的摄影方法找到了正当地理由。Shore与Robert Venturi共同着手的“Signs of Life”两百周年纪念项目(实际上，Venturi资助了1975年的公路旅行)，Shore已经习惯于人造环境中寻找人类决策的证据。像奥地利学派的经济学家一样，他试图理解人们对地点、事物和实践的理解——思考他们的知识范围、紧迫感与预期满意度。根据Mises于Human Action(1940)中所述，社会制度是个体为实现眼前目标而日复一日地采取行动的结果;它们并不是故意设计出来的。从这个角度来看，经济学家的任务——或许也是艺术家的任务——是让人类行为变得易懂，而不是预测或指导它。
Las Olas Boulevard, Fort Lauderdale, Florida
March 15, 1978
在Mises冷静的观察立场中隐藏着个人主义的理想：经济自由与政治和道德自由之间的关联。Shore拍摄了消费的实例，并开始理解这些消费是如何积累到环境和系统中的，他可能一直在思考这样一种可能性:在美国，个人——而不是企业或政府——用Mises所说的“有意识和有目的的行为”来塑造社会。无疑地，Shore本人创作了大量的作品，人们对这些作品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些照片记录了人类不断积累的行为，现在以“Uncommon Places”为标题收集起来，进一步揭示了我们复杂的民族身份。
First Avenue, New York, New York
February 2, 1975
注：
1.
2. An-My Lê 曾于斯坦福大学学习并分别于1981年及1985年获得化学专业本科及研究生学位。1993年获得耶鲁大学摄影MFA学位。1999年Lê 加入纽约上州Bard College并担任摄影系教授至今。Aperture（光圈杂志）曾出版过两部她的摄影集：Small Wars（2005）及 Events Ashore（2014）。她是2012年MacArthur Foundation Fellow（马克阿瑟基金会学者），作品被世界各地美术馆展出并收藏。
3. Takashi Homma 曾于东京日本艺术大学学习摄影。1984年离开大学在日本一间广告公司工作。1991年搬去伦敦在i-D杂志担任摄影师，并于1999年因摄影项目Tokyo Suburbia被授予Kimura Ihei Commemorative Photography Award。2010年日本金泽21st Century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举办了Homma的大型摄影作品回顾展。
4. Michael Lesy 是13本书的作者，包括关于历史，叙述性纪实小说，以及有关收集在美国各地档案中历史照片的写作。他的第一本书 Wisconsin Death Trip（1973）至今仍在印刷并出版。
5. Britt Salvesen 是洛杉矶艺术博物馆Wallis Annenberg摄影部与版画和素描部的策展人兼负责人。此前，她是美国亚利桑那州图森创新摄影中心的主任兼首席策展人。2009年，Salvesen策划了展览“New Topographics: Photographs of a Man-altered Landscape”，这是1975年George Eastman House标志性展览的重现。最近，她参与策划了Robert Mapplethorpe: The Perfect Medium的两部分回顾展，于2016年在Getty Museum与LACMA开幕。
- 关于Stephen Shore -
1947年出生于美国纽约，Stephen Shore是广为人知的彩色摄影大师，其当代的色彩表现方式至今已经影响了超过一代的摄影师。24岁时便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举办个展。其作品曾于纽约Light Gallery、纽约MOMA、柏林C/O、莫斯科Multimedia Atr Museum等艺术中心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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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phen Shore
编译：Ian & 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