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篷车僵尸是否会给人类社会带来威胁?该如何自保?,

《刹那芳华》小说第4章

因为他们在专心谈话,让朱莉一时忘记了时间,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丁付海一个人气鼓鼓地坐在屋里,喝起了闷酒。往常的这个时候,朱莉已经做好了几盘小菜,在桌子上摆好,准备好碗筷,丁付海一回家就可以随时喝起小酒来。今天,她的晚归还是第一次,丁付海很是生气。自从中午从家中出来,他一直埋在演出大棚里,观看各种表演,却没有见到朱莉。她说不想看表演,要一个人闷在家里。刚才去了哪里?他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他仍然不知道。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犯了错误一样。他想用眼神来惩罚她疏忽的行为,让她臣服于他的一腔怒气。朱莉被这种眼神刺伤,并没有反抗半分,便一个人去到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吃过晚饭过后,他们仍然没有说上半句话。最近他们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疏远,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情话,甚至很少有身体的接触。他们仿佛两个冤家仇人,被婚姻绑在了一张床上。身体靠的很近,精神却早已不在一个世界。在乡下多少婚姻最终都走向了这一步,像已死的僵尸一样,徒有麻木的呼吸罢了。多少婚姻已经失去感情的润滑剂,变得僵硬起来,只是凑合地过再无激情的日子。他们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小芳华的打击是导火索,丁付海的坏习惯是铺垫,更重要的原因是缺少婚姻生活中感情的交流。朱莉作为一个善于服从的妻子,像个待宰的羔羊般温顺,丁付海像个高高在上威严的皇帝,在家中实行令行禁止的权力。这样仿佛两个阶层的人,又怎么能有过多的感情交流呢?在如今的乡下,在许多家庭中,地位的不平等,这种男人掌舵、女人辅助的落后观念依然存在,在我看来,致使多少婚姻名存实亡,让人担心它的现在,忧患它的未来。乡村不止在物质上落后那么一点儿,教育的匮乏,精神的欠缺,都是值得注意的严重问题。只是,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只能勉强在这里表达下自己的关心。

第二天就像第一天一样,很快就过去了。只是在节目结束的时候,许伟平像昨天一样,来到他们呆过的河边,假装饮马,心里却是想再次见到朱莉。可是,脑海中另外一个意识,却不希望她出现在那里。因为他害怕见到她,自己会变得蠢笨,一时紧张,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他相信,他有可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心会跳到喉咙口,使他发不出任何声响。他这样想着,牵着马,缓步走到了昨天的位置。台阶上空空如也,没有昨天的泪人。于是他只有失望而归。

他怅然回到帐篷里,把马拴好,忘记了吃饭,就和衣躺下了。他没有一丝睡意,脑海中想着昨天的情景,一整夜翻来覆去,直到天亮。

隔天的上午他们开始收起帐篷,将其放在大篷车上,其余装满动物的笼子、铁栅栏、装满道具的箱子、伙食用具等都要一一收拾妥当。

一时间无所事事的丁付海,叫上一帮朋友来到家中打了一上午麻将。中午时分,几个人就去贾福的酒馆喝酒去了。家中留下朱莉一个人,收拾家务,换洗衣服,就像无数操劳的日子一样。

在喝酒时他们不免对过去两天的演出做出评价,贾福也认真听着,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以增加气氛,好让自己的酒能更多销售出去。当他们说起小丑的时候,他插话道:

“别人说他的坏话,我可不信,他表演的口技真是一绝,他虽然块头很小,发出的声音却很洪亮。他虽然外貌丑陋,却有着善良的心灵,这点儿你们醉鬼公子是不知道的,只有我有一双老黄狗精明的眼睛,能够透过身体看穿人的心灵。”因为他认为他的老黄狗能够看出来他是一个好人,没有学问的他也这样比喻自己。这样的比喻逗笑了喝酒的顾客。他看到他们的反应,也意识到说错了话,苦笑了一下,算是自我解嘲,然后接着说道:

“你们可别不信。昨天我就看出一个道貌岸然的少年,其身体里有着一颗多么邪恶的心。”已经微醉的几个人,听到这句话,都打起了精神。他们好像看到了一个案件,将要水落石出一样,纷纷翘首等待着贾福将罪犯押解到眼前的酒桌上。

“如果不是担心道远路黑,我还会多看我那‘慷慨的小丑’几眼,我简直太喜欢他了。”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露出催促的神色。

“别急,先喝杯酒,让我慢慢说。”他将他们的酒杯添满,然后继续说:“要不是我早出去那么一会儿,我就看不到别的地方演出的好戏了。你们以为只有铁笼子里的动物有趣,可是在那些动物笨拙地扭动的时候,在我们优美的小河边正上演着一出浪漫的音乐剧。我见河岸上有人,就藏在一处他们看不到我,而我可以隐约看到他们的地方。我确信他们不知道我在附近,因为我学着猫走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且他们太投入,彼此说着悄悄话,就算一辆大篷车从他们身后经过,他们也不会察觉出来。当我藏好的时候,那位少年开始吹奏口琴,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动听的声音呢,与刚才那位慷慨的先生的口技相比,并不逊色多少。我听得入迷,竟一时忘记了赶路。当我看到人们开始从演出大棚里面出来的时候,这边的口琴声停止了,他向那位女士伸出双手,将他抱在怀里,我还看到他们亲吻呢。他们若是看到我突然出现在面前,肯定会羞愧死的。”

他们几个酒鬼见贾福停顿在了那里,纷纷问道:

“那位少年是谁?”

“天太黑,没有看清模样。”

“那你听到声音了吗?”一个问道。

“隐约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另一个问道。

“模糊的声音。”

“谁发出的呢?”其中一个问道。

“魔鬼。”

他们越发显得不耐烦,嫌贾福说话太罗嗦。

“魔鬼又是谁呢?你要不赶快说出来,再这样墨迹,我们就把你家的酒喝完,却不会给一分酒钱。”贾福听了,认为这些纨绔子弟完全可以做出这种事来。为了酒钱,他也不再卖关子,继续说道:

“魔鬼就是那位少年,那位少年就是丁建。我认识他的声音,如果同时有一百个人站在我面前说话,我也能分辨出他的声音。”他所说的丁建是我父亲,他憨厚老实,心直口快,爱开玩笑,说起话来不经过大脑过多思考,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因为穷困,父亲很晚才结婚,在我出生后不久,我妈便死了。现在他跟我一起生活,那年我三岁。我从小聪明懂事,深受父亲的喜爱。他想过要给我找一个后妈,只是考虑到我的感受,又听说过许多后妈怎么对待不是自个的孩子的残酷事件,便打消了那个念头。在村中,他一向为人正直,品性又好,村民都很喜欢他。可是他的那些日常良好的形象能保证他不去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吗?我无从妄下评判。后来很多人对他评价不好,或许这就是父亲本来的面目吧。当我记事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我,我对他感到陌生。人的心如浓雾深处的山水风景一般,难以看得清清楚楚,说不定父亲平时披着一副温顺羔羊的皮囊,内里却有匹凶残的野狼也说不定。一位有名的作家曾下过这样的结论:人心比夜黑。

“可是他不会吹口琴呀,”这时一个同伴往自己口中送了一口酒问道。

“他会吹口哨,而且吹得可好。口哨和口琴的原理差不多,能吹口哨,就能吹口琴。”

“可是他老婆已经死了两年了。他从来没有跟其他女人说过半句话。他还有个三岁的孩子。他是个规矩人。”

“他是个规矩人?青天大老爷们,你们喝了我的酒,头脑已经不清醒了。他这个‘规矩人’却会说我的坏话,诅咒我永远找不到媳妇,要让我跟我的老黄狗孤独终老。一个规矩人是不会说出那么伤人的话的。”

“我看到他牵过村西头寡妇的手。”这句话说出来后,大家好像意识到什么,似乎刚才不同的意见终于统一了。

“如果是他,他可不能算作规矩人。”

“如果是他,他可算作一个小人。”

“而且是一个偷偷摸摸的小人,”贾福总结性地说道。

“可是那位女士又是谁呢?”丁付海问道。他关心女士比男士更多。

“这个我可不知道,”贾福说道,“我没有看清她的面貌,也没有听到她发出过一个声音。我害怕他们走过时发现我,就将自己埋在秋天的草丛中,安静得像个野兔子一样。”

虽然在座的各位没有对贾福的话产生疑问,但看到他对那个偷情男人的身份没有任何隐瞒,他们相信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没有半点儿虚假,他可能真的没有看清楚女子的模样,分辨出她来。他们在心底各自进行各种猜想,他们把有可能的人都想了一遍,可是他们都没能够确信自己的判断。丁付海此时忧虑重重,他也在暗自思量,当他想到自己的妻子昨天回来得稍晚时,心中更加狐疑。他在自己心中问道,会是她吗?如果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可万一真的是她呢?他越想越愤怒,没有招呼同伴,便自个将自己的酒杯斟满,兀自喝了个底朝天。之后他便别了那帮酒友,急匆匆回家了。

在酒馆喝了不少的酒,此时头脑已经不再清醒,又想到她的媳妇有可能做出的有伤风化的丢人事,他心中顿时涌现忿恨和恼怒的情绪,需要找个地方发泄。在他跌跌撞撞回家的路上,各种想法挤满了他肿胀的大脑,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他们逐渐冷漠的关系,让他更加确信了他的猜疑,认为贾福说的偷情少女就是她的媳妇。一回到家,见到朱莉正在院子里准备晚上的饭菜,他没有经过任何询问,拉起她来,也不考虑女人身体的瘦弱,便使尽全力捶打起来。朱莉想要反抗,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两只纤瘦的胳膊被已经发狂的丈夫攥得很紧,没有能够挣脱。她只有哭泣,简直是在惨叫,叫得惨绝人寰。这时她的丈夫已经被愤怒的情绪控制,就算她叫得再大声,依然不能让丁付海对她进行的痛打减轻半分。他像一个魔鬼,在施加暴力的间隙问朱莉昨天晚上去了哪里。朱莉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勉强回答出两个字。当他从她口中听到“河边”两个字时,他的愤怒达到了顶点,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朱莉瘦弱的身体上,同时他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道廉耻的恶婆娘,趁我不在的时候竟然跟别的男人在小河边亲密。而且那个男人还是一个死了媳妇,整天装作正直规矩的伪君子。”一想到那个伪君子,他放下了朱莉,顺手拿起她刚才使用的刀具,直奔外面去了。他要找到那个伪君子,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他要让他为他肮脏的行为吃尽苦头。

村里的人有的听到了朱莉的哭声,急忙赶到她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看到丁付海拿着刀具,怒气冲冲地冲出自家大门,样子如一条发了疯的恶狗。只见他口中大声喊着父亲的名字,直奔我家而去。他扑了个空,我们家没有一个人影,又在村子里寻找一番,依然没有发现踪影。此时仇恨已经占据他的头脑,他没有做任何停留,往村头农田继续寻找。这个时候农田里的玉米还差半月就可以收了,高过人的玉米形成一个巨大的迷宫,想要从中很快找到一个人并不十分容易。经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找到他。我的父亲正在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放置老鼠夹子,那个地方蓬松的土壤上有新鲜的黄鼠狼踩过的脚印,他希冀能碰上好运气,捕上一只。在那个时候,捕到一只黄鼠狼,其一张皮晒干可以卖上十块钱,如果运气不算太好的话,也可以捕获一只倒霉的野兔,不过一只野兔只能卖五块钱。父亲没有看到丁付海的出现,当他注意到他的时候,丁付海已经用两只有力的胳膊将他的脖子紧紧锁死,同时用一只腿的膝盖猛力向他腹部顶去。父亲被顶得疼痛难忍,想要反抗,却有些困难。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丁付海会这么对他痛下恨手。在那种情况下他已没有过多心思思量,更没有机会追问原因。他们一时扭打在一起,两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他们不停地相互击打,不停地大声咒骂,如同两个不是你生就是我死的敌人。直到半个小时后父亲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躺在刚才的地方,像死去了一般没有了反应。

丁付海也已经用尽了全力,没有继续攻击,他迈着趔趄的脚步,趁着夜色往家中赶去。他的酒意未消,怒气仍然占据整个胸腔,回到家中,没有找到刚才打骂过的媳妇儿。

朱莉从丁付海狂奔而出后痛哭了两个小时,没有任何人能够劝她少流一滴眼泪。她的心碎了一地,泪水也快要哭干了。她没有去想缘由,脑海中一片空白,她面对这样一个如地狱般的深渊,意志已经崩溃,神情已经麻木。丁付海的父母出外串门,急忙赶回来,看到朱莉满身伤痕,泪水已经浸湿了整个衣襟。他们看到眼前的状况,不见自己的儿子,向朱莉询问原因,可怜的朱莉只是啜泣,没有回答。他们只能不再询问,不停地说着诸如千万不要哭坏身体之类的话来劝慰朱莉,让她不再哭泣。朱莉哭得累了,渐渐停了下来,她想逃离这个充满罪恶的地方,找寻一处没有烦恼的角落,放置自己苦难的命运。当丁付海回到家里的时候,她已经来到她经常去的小河边,一个人在那里又开始了隐隐哭泣。

下午的时候,马戏团收拾好一切所属东西,已经早早驱车离开了。他们下一个目的地离这里有两公里远,当朱莉被打的那一幕发生的时候,他们已经抵达驻地。抵达后,团里所有人都借着空隙时间歇息,心情轻松,只有许伟平一人心事重重,坐立不安。他在想那个夜晚,想那位美丽的女子,想他为她吹奏的口琴。他只见她一面,而且在稀疏的月光下,看到她忧愁美丽的模糊脸庞,已经对她念念不忘了。直到他们离开,他都没有再见上她一面。他好像错过了什么,又像是丢失了什么对他来说贵重的东西,一直闷闷不乐。他爱上她了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一直在他的脑海中,不曾离去,仍然因为自己哼唱的小曲而偷偷垂泪。或许他只是基于人类最基本的情感,也像每一位善良的世人一样,对她所经受的丧失爱子的苦痛给予怜悯同情。总之,他想再见到她。

他想再见到她,哪怕只看上一眼,或者万一见不到,把口琴留在那晚吹奏的地方。她肯定还会再去到那里,发现被他故意放在那里的礼物。他这样想着,没有招呼身边的伙伴,便一个人骑着他的老马,匆匆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们只知道,他和那匹老马都不见了。虽然他一路不停地用力挥动鞭子驱赶老马,让其加快步伐,但是当他返回贾庄村的时候,天还是已经黑了。秋天乡村的夜,万籁俱寂,人们早早关上屋门休息了,只剩下几只警觉的柴狗因听到几声响动吠叫了几下。所以那时没有人看到许伟平,更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他直奔小河边,那个充满奇遇的地方。

许伟平心想,此时肯定见不到她,只有把口琴放在她坐过的台阶上,因此他心里略有失望。可是正在这样想的时候,在前方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哭声,而且这次的哭声比前天的更加显得伤心欲绝。见到她的兴奋只在他的心头停留一瞬间,之后变成了无比的担忧。他赶快下马,大跨步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奔去。她见到有人来,扭头看了看,并没有停止哭泣。见是前天遇到的少年,心里很是吃惊,可是悲伤的心情没有使她开口说话。

他把身体放低,没有解释他此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也没有向她透漏任何他前面复杂的思绪,他只以关怀的口吻询问了她的情况。

“刚才被丈夫打了一顿,所以才一个人跑出来,躲在这里哭泣。”她满含委屈的泪水,回答道。

“为什么被打?”许伟平问。

“不知道,”朱莉答道,“他喝了酒,回到家就开始对我拳打脚踢,完全没有考虑到我是他的妻子。他平时喝醉酒的时候,也会这样对我。只是这次他下手太重了,他用举起一个石墩的力气往我身上砸去,我这个弱小女子只有求饶的力气。可是,他只顾着打我,没有听见我的求饶。他问我前天晚上去了哪里,我回答了他。这样不但没有打消他的怒气,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拳脚之外开始用恶毒的话语咒骂我。”

“这个畜生,”许伟平气愤地骂道。

“我想他肯定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产生了误会。”当她说完这句话,她想到她的丈夫还在外面,手拿尖刀,不知道在哪里惹事呢。她不禁有些担心,也不询问许伟平来的目的,对他催促道:“你赶快走吧。如果让我的丈夫看到你在这里,他肯定会杀了你的。”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当误会尚没有解除的时候,还是小心为妙。许伟平心中的担忧,让他忘记了自身的安危,他并没有赶快离开。

这个时候,丁付海刚刚回到家,发现朱莉没有在家,问了爸妈知道她或许在小河边。于是他没有停留片刻,便往小河边赶去。朱莉远远地看到自己的丈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心里更是慌张,几乎用撕裂的口吻驱赶许伟平。许伟平见状也不敢再作停留,急忙跨上马,走之前将怀里一直揣着的口琴递到了朱莉的手中。他留下一句“保重”,便顺着河堤往北逃走了。他知道,他这次走开,就再不会回来。留下朱莉在那里,不再哭泣,看着手中的口琴发呆。丁付海赶到妻子身旁,没有看到她被拳头打到紫红的脸颊和因哭泣而红肿的双眼,只看到她手里的口琴,反射着些许月亮的光华。他心中一直未消的怒火就如他大脑中的醉意一样,此时烧得更旺了。他加快步伐,朝那个偷情汉逃跑的方向追去。他明确了心中的疑问,是他的妻子在这里同别人约会,而那个胆小的人骑着马慌张逃跑了,他要追上他,对他痛打一顿,把他绳之以法。他们犯的可是伤天害理的大罪,他们让一个清白的家庭不得不蒙受屈辱,从此要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许伟平驱赶他那匹老马狂奔了一阵,见没有人跟来,便稍稍放慢了行进的速度。他的心中有诸多不舍,更有无尽的担忧。还没有过去一分钟,他就听到急促的步伐朝他的方向赶来。这时,那匹老马经过长时间的奔波,已经劳累,再跑不动。不管他怎样挥动鞭子,用双脚使劲夹击马肚,它都一动不动。它太老了,已经不能承受太多的运动负荷。这下可急坏了他,迫不得已,他急忙从马上下来,弃它而去。他不敢再沿着河堤行走,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小道,小道两旁的玉米株高叶阔,他想着沿着小道要比河堤隐蔽。他经过的地方,虽然植株茂密,可是他经过后,叶子经过身体的触碰不停摆动。这显露了他的行踪,况且他又对这一带田地不是很熟悉,所以,很快便被丁付海赶上了。

他此时就如一个渺小的人类,面对一个饥饿的猛虎,被丁付海压倒在身下。他身体本没有丁付海的身体强壮,此时又满腹心思想办法如何逃脱,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他没有能够挣脱掉丁付海猛兽一般的攻击。丁付海的头脑仍然被酒精麻醉,胸中又是满腔的怒火,想到他以后所面临的屈辱状况,他已经失去理智,无所顾忌。他忘记了人间所有的法律,忘记了快要破裂的家庭,一心想要复仇。他看到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万丈深渊,而这个深渊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跟自己的女人一起为他打开的。他们要把他无情地推下去,活活摔死。不但如此,他想到人们还要在他摔得血肉模糊的身体上吐上无数鄙夷的口水。他变成了木偶,牵线的是一个叫做“愤怒”的幽灵,他在它的控制下变得凶暴残忍。这些情绪都通过不停的拳脚,施加在许伟平蜷缩的身体上。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抵挡得住一个发了疯的野兽的。此时许伟平已经浑身无力,瘫倒在地上。见许伟平不再动弹,他仍然不停止。他摸到了还在身上的刀,抽出来,向他刺去。头上,脸上,胸膛上布满利刃造成的伤口。许伟平已经奄奄一息,鲜血从口中汩汩冒出,很快便停止了呼吸。他的脸被捶打太久,已经扭曲肿大,又加上经过尖刀的捅刺,已经让人看了分辨不出模样。直到这个时候,丁付海才停下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思想麻木,眼神呆滞,手脚僵硬,仿佛处在将死的边缘。

秋天的季节很少下雨,但那天却开始下起大雨。一时的安静,又加上雨水的冲洗,过了不久丁付海稍稍冷静了下来。整个下午的酒劲此时也慢慢消退,头脑清醒了些许。他看到眼前经过搏斗的景象,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在他的面前咽了气,他开始感到害怕和恐惧。夜色笼罩,只有鬼魂在上空不停游荡,注视着他的残忍暴行。是他,基于愤怒,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捶打致死。在刚刚的一瞬间,他意识到他已经变得一无所有,妻子、父母、温暖的家庭、名誉、自由的身体、一个无罪的心灵都在他的冲动下化为乌有。他想到他马上就会被逮捕起来,接受法律的审判,他们会判他死刑。他心头一阵颤栗,脑海中出现他将要死去那一刻的景象,开始害怕了起来。他看看躺在面前的尸体,血水随着雨水,灌入开裂的土壤。他用尽身体里所剩的力气,拽着尸体的双脚,往一个方向拉。在拖拽的过程中,许伟平的花格子衬衫滑脱了。他知道就在不远处有一个口不大,但能够容下一个尸体的深井。他把尸体扔进深井,并投入了很多碎石块和枯草,让别人不容易发现。他的衣服在两次的打斗中被撕成了碎片,没有办法再穿,他把花格子衬衫捡起,见衬衫上虽然有两个刺洞,但还能穿,便把它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将自己破烂的上衣投掷在深井中。他看了看家的方向,小村子没有光亮,自己家的小楼在月光下轮廓清晰可见。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从他的两颊滑落。他迈动疲惫的双脚,没有向南边温暖的家的方向走,而是往北边大路的方向径直而去。

看着自己的丈夫追赶骑着马的少年,朱莉心生忧虑。她后悔没有及时跟上去,以至于现在一个人焦急,不知道前面的状况。她只有怔怔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丈夫的归来。她希望没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她希望一切太平。她希望她明天可以向丈夫问清情况,她也可以原谅他的暴力。可惜她没有等到,而是等到了一场大雨。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强劲的狂风从北方吹来,吹倒了熟透的玉米,大量的雨水浇得地面平坦,当第二天雨停了后,在那块惨烈的搏斗场地人们连一个脚印都没有发现。

丁付海一直没有回来,朱莉一夜未眠。她思绪万千,心里迟迟不能平静。各种想法,伴随着各种情况,向她袭来。这一天发生的事已经使她崩溃。她忘记了哭泣,一个人发呆。

那一夜,父亲也没有回来。

天明的时候,在北边相距这里十几里的地方,当地的人们看到一头高头大马死在了河道旁。那是许伟平的老马。它在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的秋夜里,仿佛像受惊了一样,一路沿着河堤向前奔跑,累死了。但也可能是老死了。


2024-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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