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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动漫家宫崎骏,其作品中是如何塑造孤儿形象的?

孤儿形象塑造的独特性

在世纪年代后期,宫崎骏接受了植物学者中尾佐助提倡的“照叶树林文化论”。这个理论是将西起喜马拉雅山麓、东至日本本土呈带状分布的照叶树林地带作为一个总体的文化形态进行考察。这个学说给了宫崎骇一个超越国家边界和民族历史的参考点,从此他展开了关于发源生命的森林的艺术想象和创作。

“森林作为自然的表象,成为宫崎骇电影中最核心的意象”。西方庄园周围要开垦出草坪,然后在草坪中种植树木,但树不能靠房子太近,庄园就处在像绿後铺就的中央,给人以明朗开阔之感。东方庭院则是房前屋后都有高大的树簇拥着,在一些地方房子就建在大树的下面,显得沉郁黯淡。庄园不必在草坪外设置围墙,因而可以从庄园望向远方的树林,没有遮蔽而指向幽深无穷总是让人不断探索。

庭院外则必须有一高大围墙,围墙把世界隔出两个自然来,因而墙内的小自然可以悠然徘徊。西方人所谓的“东方的神秘”,指的是这种阴翳下所特有的静寂。从阴騎走向光明,再从光明回到阴籍,如此往复的交错,产生了树杂云合的意境,“美,不存在于物体之中,而存在于物与物产生的阴醫的波纹和明暗之中”。

因为树的遮蔽,在阳光下居所会形成明暗相交的层次感。在宫崎骏的动画中,这种层次感表现出东方的诗韵,没有这种层次感的调和,作品中的形象会变得突兀不安。但他绝不仅仅是徘徊在阴騎里,他的动画还有草甸和碧海般明亮的风景。中尾佐助提倡的“照叶树林文化论”为他打开了通向整个东方的大门,而他一直向往的欧洲为他提供了走向世界的可能。

在他的作品里既有茂密幽深的树林、满是绿意的乡村农舍,也有欧洲的街道、青草环绕的庄园,他以东方为骨、西方为肉,创造出特有的画面,“‘和魂洋才’构成宫崎驳动画的核心特质”。和魂杂取了原始神道信仰和中国儒家文化,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发展延伸。自日本明治维新以来,向西方学习成为日本的风潮,在福泽谕吉的《文明论概略》里,他把西方文明的世界色谱当作正确的世界地图与西方人共享。

西方追问无限的躁动,带着日本偏离正道加速前行。忽略了西方的宗教热情,必然导致悲剧的发生。宫崎骏在二战中出生,目睹了许多不幸。“悲剧与作为民族生活经验的征服在逻辑和理念上是高度重合的”。宫崎骇一方面思考这悲剧的产生,一方面把这种思考所得带进作品中,这就是中和。所以孤儿形象不是悲剧性的,但也不是喜剧性的,它是经过宫崎验再三思虑后的存在。

他以东方为骨的动画里总能感受到东方的意蕴,他以西方为肉的作品里也随处可见西洋景。不管是以本为场景设置的《龙猫》,还是取景于欧洲的《红猪》,都脱不开与自然的联系。在这里,“作为真正的具体实在的自然,如果完全没有统一作用,是决不能成立的。自然中也具有一种自己”。

因为自然内在的联系已经是一个统一体,作为人,仿佛是站在其对立面,要进入这一个“大的自己”,首先就要抛弃掉作为对立存在的间隔——否定自己以及社会关系,使自我独立,然后开始一场冒险之旅,原本来自父母的庇护已经消失,使得投向敞开的自然成为一种可能,“从而使无保护性转向敞开者并且进入敞开者之中”,敞开而成为无保护性,反过来,无保护性就是庇护者。

在前面已经谈到,母亲角色转化为母亲的母亲即母爱自身,作品中以老奶奶的形式出现。但“父权失坠并不是以父亲不在为前提的,它是通过对父亲的否定来实现的”,否定之后是连带的罪恶感,甚至走向对集体社会的依赖心理。但对于父亲的否定并不容易,父亲在精神层面上象征了一个大我,具有崇高气质和不容辩驳的形象,弗洛伊德将此等同于个人的上帝,一种宗教信仰。

因为否定带来内心的缺失,不能从他处获得弥补,只有通过否定之否定来重新获得。宫崎骏在导演《鲁邦三世卡里奥斯特罗城》时已经岁了,那时他的儿子已经岁,宫崎骏对儿子管教很严,父子俩的关系曾一度紧张。宫崎吾朗曾表示,身为宫崎骏的儿子,什么也不缺,只缺了父爱。在宫崎吾朗导演的动画电影《地海战记》中,便有因父子不和、儿子甚至误伤父亲然后负疾离家出走的情节,因而否定是极其艰难的过程。

有意思的是,《悬崖上的金鱼公主》里的宗介是以宫崎吾朗的儿子(宫崎骏的孙子)为原型的,这仿佛是宫崎骏为了弥补忙于工作对儿子疏忽带给的伤害。娜乌西卡的父亲被库夏娜的士兵杀害,这一幕让娜乌西卡看到了,在她的眼里顿时升起了仇恨,她像一名勇敢的战士那样把这些士兵打倒在地。

娜乌西卡不是杀死父亲的人,她只是作为一个见证者在场。从感情来说,失去父亲的痛苦无以复加,但作为故事的发展和精神反叛来说,这仿佛又是注定的。娜乌西卡连一只小动物都不忍心伤害,又怎么可能伤害自己的父亲?居住在风之谷里的人作为人类最后的幸存族群之一,只是因为短暂的平静而生活如世外桃源一般。

但这种平静只是相对的,娜乌西卡一直在寻找净化世界的途径,这种冲动在她收集的各种生物样本中表露无疑。所以要走出风之谷,她首先就是选择一种迫不得已的方式——父亲被杀害、自己作为人质、保全整个族群的人民。而作为风之谷,这个小世界又何尝不是人类的遗孤呢?

它也需要重新与世界联系,而不是被悬置起来。宫崎狻虽然描写孤儿,但绝不轻易写到父母的死去,《风之谷》却是他唯一这么描绘的。千寻的父母看上去就是现实中的人,懂得享受甚至贪婪,因而在贪吃准备给神灵的食物时被变成猪,与否定不同的是隐藏,宫崎骏毕竟是宫崎骏,以失去父亲的孤儿形象重新认识自己,因为已经失去,只要重新获得就完成自我了。完成自我,就走入自然吧。这就是宫崎骏对中尾佐助的回应:树。

树作为庇护者而存在

《天空之城》里,支撑科技之城雷普达生命活动的是一棵巨大的树,树把生命引向大地,影片结尾时希达对破坏者穆斯卡说到:“让我们的灵魂飘落到地上,与风一起生活。在冬天过后播种,在春天里与鸟儿歌颂。”虽然雷普达最后还是远离了大地,但雷普达上的树还存在,这棵树在最后时刻化为了希望,因为是漂浮在离人类更远的太空中,这种希望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可是宫崎骇没有用地球上人类的目光去仰视这棵大树,而是从大树旁边的视角把大树和地球同时纳入镜头,这时作为庇护者的大树已经神圣化——是大树在注视着大地上的人。也正是因为树,希达和巴斯在进入雷普达时,滑翔机上的长线缠在了树枝上,得以安全落在城堡上。在雷普达解体后,是巨大的树根保护了他们,使得他们不会从空中摔下来——失去父母如同失去了根,而此时大树的根重新接纳了他们。

阿西达卡和珊的努力没能挽回麒麟森林的毁灭,森林虽然已经消失,但《幽灵公主》的结尾还是有木灵存留下来,木灵代表的是古森林,它与阿西达卡、珊作为遗孤的象征,是作品留下的一丝希望。在阿西达卡的故乡,他所居住的村落被浓密的树林所包裹,这时候树与人还是一体。

在影片开始就介绍了大地还是被大片古森林覆盖的事实,带着魔祟的猪神先从森林里出来,撞破石砌围墙,冲向村子,阿西达卡和爷爷所在的瞭望台被撞翻,然后阿西达卡带着爷爷从高台上跳到树丛中,树的保护性显现。影片中的树具有神秘性,宫崎验通过古木中的光影、木灵的动作以及树枝的颤动将其描绘出来,因为树的不言语,“因此是沉默的存在自身最终显示出它自己的意义”。树保留了自己的空间性并与外在连接在一起,这个空间性成为庇护的基础,也是阿西达卡和珊存在空间的基础。

木灵不会开口讲话,作为大树中的精灵——龙猫,也不用与人物形象对话,这一点与迪斯尼的动画多么不同——迪斯尼动画有生命的东西都可以拟人化,因为语言带来幽默、动感。《龙猫》中的大树作为安静的存在,只是在炎热中送来凉风,它通过龙猫保护小月、小梅。

琪琪骑着扫帚离开家乡时,会碰到拴在树上的铃链。红猪被打得落花流水时,会藏身在岛上的树丛中。鲁邦和卡莱里斯掉下悬崖时,绳子套在树桩上,只是因为树木干枯,两人最终还是掉了下去,而那根树桩正好落在鲁邦头上。娜乌西卡滑落到地下宫殿,依催在巨大的枯木旁感动不已。千寻离开汤屋坐车前往沼底,迎接她的是村庄和树林。作为庇护者存在的树,给了从父母那里独立出来的孩子以必要的温暖。

奔跑和飞翔

《悬崖上的金鱼公主》中有波妞化身为人,脚下探着鱼形的波浪追赶汽车的画面,表现了波妞活拨的性格、宗介好奇的心理和理纱冷静的形象。《幽灵公主》描写的是日本室町时代,那时候没有飞行器,这部作品比较特殊的是也很少描写空中飞行生物的场景。但宫崎骏对阿西达卡远离家乡那一段旅程的描绘别有深意。阿西达卡要独自踏上去往西方的路途,在与卡雅一声道别后,他就骑着玲角马扬长而去,他奔出村庄,渐渐隐没于森林中。

宫崎骏用一个固定镜头从身后拍摄,把这份离别之情渲染得浓烈厚重。在阿西达卡跑出森林后,用平行镜头把人、远山以及天空都包含进来,使观众感受到一种雄壮之情。然后把镜头拉近,从后拍摄,再次使阿西达卡消失在远处,使观众感受到旅途的曲折。用俯视镜头拍摄阿西达卡在沼泽地前行,使人感受到空矿辽阔。行至悬崖边的小路上,阿西达卡和玲角马用餐,蝴蝶在身边飞舞。

镜头切换,阿西达卡渡河,已经到了西国。这里,河不仅是旅途的边界,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边界。在这段旅途中,阿西达卡作为一个孤独的冒险者,陪伴他的只有身边的坐骑以及多样的自然环境。唯有把人归属于自然,这段旅程才有积极的意义。

飞翔或者成为鸟儿,是浪漫者经常的梦幻。飞翔是自由的象征,也是理想的化身。宫崎骏从出身就与飞翔有着不解之缘,因为父亲工作的缘故,他从小就与飞机一起长大,他的作品中有那么多的飞行场面就在情理之中了。娜乌西卡的飞行本领有着神话般的色彩,也正是这样高超的飞行技术,使得娜乌西卡的形象一直漂浮在空中,犹如神灵一般。她懂得驾驳风,是一位御风使。

在影片开头,当她的老师被激怒的王虫追赶,她驾着飞行器,用虫笛和闪光弹为老师解了围。这也暗示了墙上那幅远古传说的图画,最终是以娜乌西卡的女性形象拯救世界,而不是一个长着胡子的男性。飞使得画面灵动不羁,宫崎骏用了多角度的拍摄手法去表现娜乌西卡的空中形象。作为大地之上的空气,因为对流层气体的冷暖升降而产生风,有了风就有了飞的自由。风之谷在最后又起风了,风再一次带给人民希望。

在前面章节已经分析了风神的神话意象,他具有破坏性,但同时又是一个英雄。娜乌西卡能驾驳风,正是体现了对风神破坏性的掌控,达到内在的协调。这与娜乌西卡的命运吻合,她不是破坏者(坏人形象)的对立,而是他们的调和,所以她宁愿牺牲自己去换取这种世界的到来。飞的浪漫主义色彩,是人类欲望的升华,是希望的乔装。宫崎骏仿佛要用在空中俯瞰的姿势去拥抱自然,借飞行者的双眼去认识这个世界。

2024-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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