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云调查 | “Z世代”相亲，爱情盲盒里藏着谁？
“想过‘520’，有没有人能在4天内爱上我？”
5月16日，网友“欢乐多”在社交平台发布一条交友动态。
随着“520”网络情人节的来临，不少年轻男女的心开始蠢蠢欲动，“Z世代”（通常指1995—2009年间出生的一代人）怎么找对象？他们对于婚姻究竟是怎样的心态？网上是否能够遇到真实爱情？本期《长江云调查》将聚焦年轻人脱单现状。
今年年初，婚恋交友网站世纪佳缘发布的《2022-2023中国男女婚恋观报告——70后-00后“三观”洞察》指出：我国“相亲平均年龄”在逐渐降低，“00”后最早20岁开始相亲。
社交圈子窄、不善与异性面对面沟通，以及没时间恋爱交友，是如今单身的三大因素，认识新的人如同“开盲盒”。
万物皆“媒”的时代，“爱情盲盒”里都有谁？
找相亲机构：女主花18888元购买VIP 维权讨债三个月
作为武汉资历最深的相亲角，中山公园相亲角自2006年5月亮相以来，成千上万的人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姻缘。
在相亲角，“榜上有名”的女生们几乎一水儿的公务员、国企、事业单位。为了方便筛选，现场还特别分成了未婚区、再婚区，就像服装店里的当季新款和打折款，真实而残酷。“95后”女孩因年龄优势占据相亲角的TOP3。
“我们是本地人，有三套房，儿子1988年的，事业单位工作，收入蛮稳定。想给他找个25岁以下的女生，尽快让我抱孙子。”许阿姨告诉长江云新闻记者，她和一位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家长加了微信，聊得还不错，准备让他们先接触试试。
传统的相亲模式还有付费机构，会根据自身条件和要求定制相亲对象。
“我以前特别不能理解那些通过婚介找对象的人，觉得自主交友脱单才是最好的选择。”在选择相亲机构前，杨小姐表示自己也接受过家人亲戚的相亲安排、尝试过交友APP脱单，但是结果一直不理想。
“家里人相亲最大问题在于干预太多，无论择偶条件还是挑选对象，经常会受到长辈的介入。交友APP主要在了解对方背景上花费更多精力，而且我没什么感情经验，不擅长与人交流。”杨小姐说，在签订合同前，红娘强调机构资源库质量高，有很多在国企和外企的优质会员，半年内保证能找到对象，不成功包退。在红娘不断推销下，杨小姐立马花了18888元在某相亲机构定制了相亲套餐。据她透漏，在购买VIP服务以后，相亲资料会被适当的“美化”，根据相亲会感兴趣的方向更改。
合约签订后，红娘很快给她推荐并安排见面的5位男士，但都不符合她的择偶要求。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就连最基本的硬件条件都达不到，期望落空的杨小姐提出终止合约并退款。但对方表示退款可以，要承担30%违约金，并扣除所见5位男士的服务费。于是，杨小姐和相亲机构开始了“讨债”拉锯战，整个维权过程持续三个月，杨小姐最终在调节下拿回6000元。
现在，杨小姐每天会抽出一个小时在交友APP上社交。现在对于脱单她已经非常随缘，“线上交友基本不花钱，我不会为了找对象花个几千、几万，找不到就是我运气不好而已。”
交友APP：聊过1200多个男生 被247人关注
线下相亲不靠谱，那线上呢？
日前，江苏省消保委发布一份调查报告，受访者年龄在20-30岁之间。其中，24.2%的消费者在网络婚恋交友平台上花费1.5万元至3万元；0.6%的消费者在门店消费金额超过10万元。“我跟你谈感情，你却跟我谈钱”，关键是“氪金”以后，依然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
记者调查发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线上渠道来满足情感需求。
资深社交达人“九十”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Soul、探探、陌陌这类交友属性很强的软件都下载过，刚开始玩的时候很沉迷其中，每天都积极地结交不同类型的人。从介绍自己到分享兴趣爱好，一样的话术要讲很多遍，时间久了就有点疲惫，遇到完美伴侣简直是大海捞针。”
她在线下也约见过不少聊得来的异性，有的是本人和照片有区别，有的是在网络上人设包装得比较好，见面之后发现大相径庭。“其实说白了，交友软件上大家都是多线聊天，上午和你聊，下午和别人聊，总觉得现在这个人差点意思，或许后面还有更好的。”
“九十”说，她的Soul已经在线509天，聊过1200多个男生，被247人关注，有36039次访问，只是，数量上的极大化，并未给她带来情感的连接。“在交友APP遇到很多有趣的人，现在已经从脱单焦虑到情绪稳定了。”“九十”坦言，未来她依然会把线上交友作为长期的计划，不只是为了脱单，更是为了在沟通中明确自己的标准和选择。“因为通过和不同的人聊天其实也是一种学习，学习沟通、学习主动，才更能在之后发展恋爱关系时更从容。”
有的人大海捞针，有的人一击即中。小熊和菜菜就是Soul平台功能“奇遇铃”吸引而来的“天选配对”。小熊精灵古怪，热爱分享生活，在平台晒自己的旅行照和家里的小猫咪。某一天，Soul“奇遇铃”响起，标签为“一人一猫三餐四季”的菜菜吸引了小熊的注意。
一个可爱的猫咪表情包开场后，俩人自然而然地开启了话题，并逐渐熟络起来，爱情也在不知不觉中来临。对于自己在交友APP上找到对象，小熊说，“有不少人在APP里充会员，争取更多的曝光和推荐，但我觉得更多是要靠自己，而不是会员去吸引对方。其实新的人哪里都有可能遇见，关键是遇到那个对的人。”
大数据算法也许可以找到各方面都符合条件的异性，但算法的本质是数学，而爱，是灵魂的化学反应。
校园盲盒：“表白墙也不靠谱啊”
来自华中师范大学的小金告诉记者，自己和现任男友就是在江夏八分山拍日落认识的。因为兴趣爱好一致，就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在后来的接触中发现非常聊得来，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可是不参加活动，不主动社交，在学校要怎么脱单呢？
“单身美女一枚，身高168，金牛座，喜好跳舞、画画和二次元……”大二在读的小程，看到室友都脱单了，心里有些着急，于是就把自己的信息挂在了学校“表白墙”上。很快，就有10多个男“同学”要求加她的微信，小程通过了6位，每位都要求立刻线下见面。但很快，其中2位在聊天中先后露出了破绽：他们根本就不是在校大学生，一个在多所“表白墙”上发布“征女友”信息，另一个甚至表达了“金钱交易”的欲望……小程感叹，“原来表白墙也不靠谱啊！”
而跟小程有类似经历的同学不在少数，一家专门爬取“表白墙”数据内容的网站显示，目前在网络上至少存在2600余所带有院校名称的“表白墙”，表白内容达数百万条，其中有“交友表白”“校友互助”等。“表白墙”运营门槛低、不需要授权，也因此滋生诸多乱象，沦为“诈骗墙”和“人肉墙”。
为了让学生建立正确的爱情观、最大程度地识别不良的恋爱关系，武汉大学哲学学院心理学系教授、系主任、博士生导师喻丰开设了火出圈的“恋爱心理学”课程。
不过，旁听生小刘告诉记者，“我比较害羞，一直没怎么和异性接触过，遇到喜欢的人，也不知道应不应该主动表白。”小刘说，“想去学习怎么谈恋爱，但听几个小时的讲座就能了解如何谈恋爱是不可能的，只希望可以多了解一点注意事项吧。”
派对盲盒：一周认识30个男生 成功指数0
“男女比例1:1的N种花式单身派对！一周认识30个异性！每周都组局，不怕落单！”在小红书APP上，搜索关键词“脱单”，就会出现很多类似贴。
部分本地自媒体账号经常会推出年轻人的“脱单派对”，形式包括网球、露营、漂流、徒步、桌游、观影分享会等。一家“Mr.right”自媒体运营人员告诉记者，他们会简单筛选参与人群，再根据兴趣爱好、年龄、性格来匹配，尽量让大家有共同话题交流，不尬场、不冷场。
即便如此，通过脱单派对的匹配成功的例子依然寥寥无几。2022年5月20日，武汉本地自媒体“What武汉”发起一项“What七日”的游戏，邀请粉丝线上填写兴趣资料，包含兴趣爱好、职业、对另一半的期望等内容。再通过人工审核、大数据匹配，分配3—5个后台匹配的七日限定情侣，每天根据分配的主题进行任务。线上足够了解后，再统一参加线下活动。
星星就是活动的参与者之一，“当时给我匹配到5个男生，有3个都说他们已经有对象了，是为了配合账号运营来参与活动的，还有两个实在聊不来，可能这场活动就是为了给账号涨粉吧。”
被花式包装的线下“脱单局”，凭借创意十足的互动社交，的确很吊人胃口。不过，其中也普遍存在成本高、效率低、信息真假难辨等问题，与其说是更符合年轻人口味的“新型相亲”，不如说更像商家们精准发射的“糖衣炮弹”。
街头盲盒：一元一个号 女生的卡片被选光
“爱情经不起等待，脱单盲盒就现在。”一个简易广告牌、一张桌子、两个纸盒，再摆上收款码，“月老办事处”“丘比特事务所”就能在街头开张。从2022年夏天开始，脱单盲盒以摆地摊形式出现在公园、高校、夜市等人流量多的场所。
“脱单盲盒新奇又几乎零成本，很多朋友想脱单却苦于交际圈太小，我可以帮他们一把。”大三学生湘湘也加入了“月老”队伍。她的“街头丘比特”在家附近的公园里开张，一张桌子、分别贴有“男孩”“女孩”字样的两个自制纸盒，留下自己的信息或抽取别人的联系方式只需要1元。
“两晚四小时，进账100元，不多，但很满足。”据湘湘观察，男生更愿意参与到这场游戏中，“一开始还担心没有男生愿意玩，结果出乎意料，女生的卡片都被抽光了，男生的卡片还剩十几个。”
除了线下摆摊，有心的商家还在微信小程序里开发了脱单盲盒，最低只需9.9元，就可以被精准匹配一位大数据算过的“最佳伴侣”。
大三学生小严告诉记者，他和室友都买了盲盒，但没一人成功脱单，甚至线下见面都没有，“主要是图个新鲜感吧，重在参与。”
不少受访者表示，他们宁愿斥1元巨资去街头抽微信号盲盒，也不会在交友APP上充会员，更别说花上万块在相亲机构报名。与其担心相亲的费用和成本，还不如多从内在和精神方面提升自己，再结识更多优质的朋友和对象。
Z世代的婚恋观：期待爱情 但不止于现实层面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面对脱单，Z世代年轻人万物皆“媒”。恋爱动机千奇百怪，脱单形式五花八门。但Z世代的择偶观，择是“三观相同”，择的是“趣味相近”，追求精神和情感的契合。
另外，对Z世代来说，婚姻是一个选择题，而不是必答题。时代在变，年轻人的想法在变，婚恋环境也在悄然变化。大多数受访者表示“期待‘恋爱铃’响起，但结婚不再是终极目标。”
（长江云新闻记者 关竹）